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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只听渔歌晚唱。只见对门轻轻开了个门缝,小虎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叫住他,对他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小虎子,过来。”
他颠颠地走过来,奶声奶气地跟我说,“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叫小虎子?”
哈哈哈,总不好说你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就像是叫小虎子的人。“咳咳,”我轻咳了两声,“因为我们小虎子天庭饱满,威风鼎鼎,以后是要做龙虎将军的人哪。”
“真的吗姐姐?”小虎子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
我摸了摸他溜圆的小脑袋瓜,“对啊,姐姐看相很准的,我们小虎子长大以后肯定是一表人才,出人头地。”
“要是真的就好了,”小虎子有点点失落,“边海的倭寇老是进城抢劫作乱,我阿爹就是有一次为了保护我们家不受那贼人侵害而死的。若是我真是龙虎大将军,我定把那些歹人杀的片甲不留,这样阿爹就也不会死了。”说着说着,竟然掉下泪来。我本来只是吉祥话随便说说,逗逗孩子,没想到竟然惹出了这段伤心事。我心中一时愧疚,轻轻地掏出手绢帮小虎子擦了擦泪痕。眼光一转,想到用腹语逗他开心。
“小虎子,阿爹的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
小虎子一愣,指着我肚皮,“姐姐你?”
我对他眨眨眼,并不做声,只用腹语又说道,“阿爹上了这位囡囡的身,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阿爹来,是想要看见小虎子平安喜乐,照顾好家里还有阿娘。可不是要看见小虎子哭哭唧唧,扭扭作态的唷。”为求逼真,连我只晓的为数不多的姑苏方言都用上了。
小虎子咬着牙,使劲憋着泪,可还是止不住豆大的泪滴就往地上砸。他哽咽着,边哭边喊,“阿爹,阿爹。小虎很想你”
“阿爹也很想小虎,阿爹可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娘俩呢。好了,阿爹现在要去陪玉皇大帝喝美酒去啦,小虎可要记得阿爹的教导,平安健康长大成人,照顾好阿娘。”
“好!好!小虎子一定不会辜负阿爹嘱咐。”说完他猛地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我扶起他,说道:“小虎子起来吧,阿爹已经走了。”
他抹抹眼泪,“姐姐,你是神仙吗?”
我不好说这些都是腹语障眼法,来诓他的,只说道,“姐姐不是神仙,姐姐是个半仙。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会相看面相,哪晓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还通晓阴阳之术,你就哭了起来,羞羞羞唷。”
小虎子脸微红了,我又安慰他,“没关系啦,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有下半句呢,只是未到伤心处嘛。姐姐知道,小虎子已经很棒啦。”
“姐姐”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抱抱你吗。”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我点点头,对他大方地张开怀抱。他轻轻地抱了上来,小脸蛋子贴着我的肚子。我知道,他还是在想念自家的阿爹。想到他年纪尚小,家中却经历如此变故,我心中涟漪,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却听他吃痛地咳嗽了一声,我下手已经很轻了,怎么会痛呢,这是怎么回事?
小虎子也是心虚,自己从我怀里钻了出来。
“怎么回事?”
“我”小虎子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我眼神一凌,“小虎子,你想在你阿爹面前撒谎吗?”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半晌才开口,“书院的小子们被夫子训了,心中气恼,要找人发泄。就跟我说,要是打我一拳,便能给我半串铜板和吃食。”
“那日今日晚归也是因为这个?”我看着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仅是半串钱,就能让人甘愿做出气筒,任打任骂。
小虎子点点头,又急忙补充道,“姐姐别担心,我身体好的很。有次,我做错了事,阿娘打我,打断了两根藤条我都没事。”
我揪开他的衣袍看了看,好在也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才略略放下心来。“你这样有多久了?”我质问道。
许是被我吓到了,小虎子弱弱地开口,“半月有余。”
这下我才彻底沉下心来,半月有余,也不至于累计些陈年旧伤,找些草药熬了喝了养养也就没事了。“糊涂啊,小虎子,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阿爹走的早,阿娘一个人靠给别人浆洗缝补过活我,我不想看着阿娘这么累。拿了钱给阿娘,只说是帮夫子洒扫,夫子给的。”说着,小虎子又是泪眼滂泼。
我突然无言。人穷,便一切都需要拿命去扛。我又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来指责小虎子呢。可是他还那么小,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小圆圆的脑袋,“你阿爹知道小虎子那么懂事,肯定很欣慰的。可是,小虎子,你要想想,你这样受伤,你阿爹阿娘该有多心疼啊。她要是知道她吃的每一口饭里面,不仅有她的汗,还有自己亲骨肉的血,阿娘会开心吗?”
我又说,“阿娘含辛茹苦抚养你,可不是让你为了半串钱去受人欺凌的。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若是你又因此有个好歹,如此得不偿失,你阿娘岂不是要把眼泪哭干了?”
小虎子拽了拽我的衣袖,央求道:“姐姐,你不要把这个事告诉阿娘。”
“那你可要答应我,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可是”小虎子纠结地低下头。
“那这样吧,我正好最近想着开个小医馆,在这里安定下来。你就当我的小药童,帮我采采草药跑跑腿什么的。我每月给你一两银子的月钱,够了吗?”
“一一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姐姐你这不是亏本买卖吗?”小虎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我医书高明,开医馆肯定挣钱,你这小药童就别操心这些了,小心到时候忙的你跑不过来,叫苦不迭呢。”
“嘿嘿。不会的,小虎子就最是吃苦耐劳了。”小虎子嘿嘿一笑。
我又说,“你确是骨骼清秀,若是你想习武,不妨去缠着我们家方方仙君,他武功可高了。”我对他眨眨眼,小虎子表示心领神会。说起方方,又想起我刚刚多鲁莽,心中不由得愧疚。只打发了小虎子,道,“快回去了,好在只是在我这儿玩,不然你阿娘待会又担心你了。”
小虎子点点头,我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要进门的时候,他方才回首对我说,“姐姐,囡囡是小女孩的意思。”说罢做了个鬼脸,就钻入了门内。
这小子!我佯装抓起地上的空气一把扔了过去,是说我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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