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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醒来,发现攥着你放在我咽喉上的手,”他说道,“那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不,我不会冒这个险。”
他走到壁炉边,舌头沾湿拇指和食指,捻灭蜡烛;然后他坐到扶手椅上,身体蜷成一团,将外套盖在身上。他诅咒这寒气,不适的姿势,椅子的转角,大概咒了好一会儿。可他还是睡着了,比我先睡着。
待他睡去,我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月光依旧明亮如雪,我不想躺在黑暗中。然而,毕竟,银色月光印照的每一样事物于我都是陌生的。当我伸出手,手指触到墙上的印记,那印记和墙壁却因我的触碰,而变得更为陌生。我的斗篷、裙子和亚麻衣裳都放在服柜里。我的包都紧闭着。我左看右看,要找件自个儿的东西;最后只看到,在洗手台的影子里,有我的鞋。我走过去蹲下来,将手放在鞋上面。然后我缩回手,即将站起时,这时我又将手放在鞋上,再触摸一番。
接着,我躺到床上,凝神聆听,想听到那些我习以为常的声响——钟声和机械的动作声。只有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地板的声音,鸟或老鼠的爬动声。我回头盯着身后的墙壁。墙那边是苏。如果她在床上翻个身,如果她念叨我的名字,我想我都听得到。她可以搞出些动静,什么都成——我能捕捉到那动静,我肯定我能。
她什么动静都没搞出来。理查德在他的椅子里动了动。月光慢慢铺到地板上。很快,我睡着了。我睡着了,还梦到布莱尔。不过那宅子里的走廊并不是我回忆中的样子。我去见我舅舅,我迟到了,我还迷了路。
每天清晨,她过来,为我梳洗,将饭菜端到我面前,再将我碰都没碰过的盘子端走;然而,象我们在布莱尔最后那几天一样,她从不看我的眼睛。房间颇小,她坐在我旁边,可我们极少交谈。她做针线活。我玩纸牌——那张被我脚跟踩出折痕的红桃二,在我未着手套的手里愈发粗糙破旧。理查德整日都不在房里。到夜里,他咒骂连连。他咒骂乡间的泥泞小径,令他鞋上沾满了泥。他咒骂我的沉默不语,我的古怪性情。他咒骂这等待。当然,得他诅咒最多的,是那把带尖角的扶手椅。
“瞧这儿,”他说道,“我肩膀上。你看到吗?只消一周,我就会变成残废。至于这些褶子——”他恼怒地抹着裤子。“我真该把查尔斯带来。照这样下去,等我到了伦敦,只会成为街坊的笑谈。”
伦敦,我心想。如今这个词语对于我毫无意义。
他每天骑马出去探听我舅舅的消息。他烟抽得更凶,手指上的烟迹扩散到两边的指头。他时不时地会给我服一剂药;但他从来都牢牢把握着那个小药瓶。
“很好,”他望着我喝下药水说道。“现在不用等太久了。瞧瞧,你变得多消瘦多苍白!——苏这会儿变得多丰润,就象克里姆大婶养的黑脸猪。明天你会让她穿你最好的裙子,你会吗?”
我会的。此时此刻,我会做任何事,将我们的漫长等待引向终点。当他躬身亲近我或责备我,我会装着害怕,装着紧张,装着哭泣。我会这么做,眼睛并不看苏——也会,心怀绝望地偷眼看她,看她是否神色改变,或者面露羞惭。她从未变色。她的双手,滑过我的身体,抚摸翻转,开启了我的生命,令我铭刻于心——此时,她双手白皙,触到我时仿佛是无生命的肢体。她面无表情。跟我们一样,她仅是等待着医生的光临。
我们都在等待——我也说不出等了多久。两周,还是三周。最终:“他们明天到。”一天夜里,理查德告诉我;然后,次日清晨:“他们今天来。你记得吗?”我已自烦乱不堪的梦中醒来。
“我不要见他们,”我说道。“你把他们送回去。让他们改天来。”
“别无聊了,莫德。”
他站在一旁,穿戴衣裳,系紧衣领,系好领带。他的外套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我不见他们!”我说道。
“你要见他们,”他答道;“因为见了他们你才能将此事做个了断。你也不喜欢这事儿悬在这儿。现在正是我们脱身之时。”
“我好紧张。”
他没答话。他转身,拿起梳子梳理头发。我扑上前抓住他的外套——摸到口袋,还有药瓶——可他看见了,抢步上前将药瓶从我手中劈手夺下。
“噢,不,”他边抢药瓶边说道。“我不会让你半梦半醒——,然后搅乱一切!噢,不。你心里清楚得很。”
他将药瓶放回口袋。当我又伸出手,他躲开了。
“给我一滴,”我说道。“理查德,给我一滴。只要一滴,我发誓。”我嘴唇颤抖着说出这番话。他摇摇头,
“现在不成,”他说道,“你乖一点。”
“我办不到!不服药,我没法冷静。”
“你可以为了我尝试一下。为了我们,莫德。”
“你真该死!”
“是啊,是啊,我们都该死,我们都该死。”他叹道;然后转身梳理头发。过了片刻,我倒在床上,他望着我的眼睛。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哎?”他说道,语气几乎是和善的。“现在冷静多了吧?非常好。等他们来看你,你知道该干什么吧?谦恭一点。让苏把你收拾整齐,别太过了。你肯定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尽管不情愿;因为我们曾多次谋划此事。
待了片刻,我点点头。“当然,”他说道。他拍拍口袋,拍拍药瓶。“想想伦敦,”他说道。“在那儿,每条街的拐角上都有药店。”
我嘴唇颤抖着,“你以为,”我不屑地说道,“到了伦敦,我还会想服药?”
就连我听来,这番话也颇有些底气不足。他回头,一言不发,也许按捺住了笑意。
然后他拿起他的铅笔刀,站到壁炉边剔指甲——时不时地弹一下刀片,挑剔地将黑泥条甩到火里。
他带他们先去跟苏谈。当然,他们以为她是他的妻子,她变疯了,认为自己是个女仆,以女仆的口吻说话,待在仆人的房间里。
我听到他们脚下的楼梯和地板叽噶作响。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低沉,单调——却听不清他们的话语。苏的声音我一点也没听到。我坐在床上,一直到他们来,我站起身行了个屈膝礼。“苏珊,”理查德平静地说道。“内人的女仆。”他们点点头。而我并未答话。可我觉得我的表情肯定颇古怪。我见他们在研究我。理查德也在一旁看着。然后他走近我。
“一个忠心耿耿的姑娘,”他对两位医生说道。“这两周以来,她心力交瘁,不堪重负。”他将我从床边带到扶手椅边,让我坐在窗户投进来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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