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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东山不再喝酒了,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说:“我是说你得离开我,离开这柳家窝棚,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永清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问:“师傅,你……你让我离开,你……你不是撵我吧?”
柳东山决断地说:“不算是撵,是你该走了。”
永清失神地说:“师傅,我……我做错啥儿,你……你为啥儿要撵我走啊?”
柳东山说:“你刚才说打算一辈子不离开我?”
永清连连点头说:“是啊,我就是要陪你一辈子。”
柳东山说:“那我问你,你的血海深仇还报不报啦?”
永清说:“报啊,当然要报的呀,不然的话,我学武、练枪为了啥儿呀?”
柳东山正色地说:“说得好,那我再问你,你想过着这仇咋报了吗?你不会等着我去给你报仇吧?你还记得当初学武时我给你立下的约法三章吗?”
永清忙说:“不,不,师傅,你……你想哪儿去了,我没想让师傅你替我报仇,那约法三章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
柳东山说:“既然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就更应该离开了。”
永清似乎有些明白师傅的用意了,思忖、喃喃地说:
“师傅,我……我明白了,你……你是让我去亮甲台,找九响枪……”
柳东山不悦地说:“你说啥儿呢?去啥亮甲台呀,找啥九响枪啊?那不是去送死吗?
永清问:“师傅,那……那你到底让我去哪儿啊?”
柳东山说:“往远了走,去奉天。”
永清懵然地说:“奉天?”
柳东山说:“对,去奉天。”
永清没去过奉天,听说过奉天,并且知道奉天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说:
“师傅,奉天离咱这儿多远啊,我……我去奉天干啥儿呀?再说了,越走越远,我的仇还能报了吗?”
柳东山思忖说:“是啊,是远了些,可是……咋说呢?孩子,我当初教你武功时,我就说过,不反对你报仇,常言说,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仇一定得报,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一辈子不能只干报仇这一件事儿啊!一辈子不能只为报仇而活着,你这么年轻,得奔个前程,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有了前程再报仇,那不一样儿吗!”
永清听得似懂非懂,但想不通前程和报仇怎么能连在一起。
柳东山继续说:“咱们再说说这个前程,我跟你讲过吧,现在不是我年轻那时候了,打打杀杀靠的是武功,我为啥教你武功,也教你使枪呢,就是因为现在用的都是快枪,是,你武功和枪法都不错了,可单凭这个你还是斗不过九响枪,说到这儿,又归到前程上了,你知道胡子绺子最怕啥儿?怕的是军队,你想啊,你要是在军队里混个前程,回头再报仇,那是个啥成色?”
永清懵然地看着师傅,报仇、前程,这又来个军队,他真让师傅给绕糊涂了。
柳东山问:“我这么说你明白没?”
永清摇摇头,片刻说:“那……那咱们这山里也没军队啊!”
柳东山轻叹一声,从身后的木墩上拿过一张破旧的报纸说:“你这孩子是真糊涂啊,还是跟我装糊涂,这张报纸,我让你看,你看了吗?”
永清记得这张报纸是半年前去县城,师傅从皮货行掌柜哪儿拿来的,他和那个掌柜也算是半个朋友,每次去都要几份报纸,师傅小时候念过私塾,能看药书,开药方写的字也耐看,永清读过私墪,五岁时,玛父把先生请到家里,专门教他识文断字,到八岁时,他看过不少看不懂的诗书和文章。
柳东山问:“这报纸你真没看啊?”
永清说:“看了。”
柳东山点指着报纸说:“那上面这个告示你看了吗?”
永清没有撒谎,他确实看了,只不过是一览而过,这是张省城的报纸,上面说的都是城里的事儿,他不感兴趣,见师傅说到上面的告示,他不得不认真地重新看了一遍说:
“师傅,这……这说的是奉天的陆军讲武堂招学生啊,这……这跟你说的前程……”
柳东山说:“对,这就是你的前程。”
永清似乎刚开窍,意识到什么,惊诧地说:“师傅,你不会是让我去这个讲武堂吧?”
柳东山笑了,说:“对了,我说这么半天,你才听明白啊!我就是让你投考进这个讲武堂去当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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