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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同伴看到车夫被瞎子制住,慌忙过来接应,两人操起铁棍准备从后方攻击瞎子,罗猎及时来到瞎子后方接应,手中铁棍左支右挡,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将两人的攻击尽数化解。
瞎子有罗猎的掩护,正好可以全心全意地折磨那车夫,一手摁住车夫的脖子,扬起右拳照着车夫的面孔就是一轮痛捶,一边揍一边问:“还特妈元青花,还特妈明清官窑,满车东西就你一个窑子出来的。”蓬!又是一拳,打得车夫满脸是血,杀猪般惨叫道:“爷……我错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喽……”
这会儿功夫,车夫的那帮同党看到势头不妙已经四处逃窜,罗猎扬起手中的铁棍照着一个尚未走远的无赖扔了出去,铁棍正砸在那厮的后心,将那货砸得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瞎子拎小鸡一样将满脸是血的车夫拎了起来,然后狠狠抛在了地上,怒道:“孙子哎,弄坏了我的车怎么算?”
罗猎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畅快了许多,看来他太需要一场这样酣畅淋漓的宣泄了,抬起头,看到头顶炫目的阳光,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慌忙闭上眼睛,可是却感觉整个人如同坠落到一个巨大的漩涡中,直挺挺倒了下去,朦胧中似乎听到瞎子焦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罗猎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厅堂内,身下的罗汉椅是正宗的海南黄花梨,瞎子端着一碗水关切地站在他的身边,让他诧异的是,瞎子的身边还站着方克文。
他本以为方克文早已离开了北平,却想不到他仍然没走。
瞎子看到罗猎苏醒过来,紧绷的面孔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吓死我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了?”
方克文笑道:“安翟,让他歇歇。”
瞎子点了点头,将水碗递给罗猎道:“你喝口水缓一缓,我把车开过来。”
罗猎担心那帮无赖会趁着瞎子落单报复他,提醒道:“你机灵点儿。”
瞎子笑道:“没事儿,报过警了,那帮混混儿早就逃了。”
瞎子离去之后,罗猎端起水碗喝了几口,方才意识到这里绝不是此前方克文住过的地方,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遇到方克文。
方克文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那张太师椅应该有年头了,罗猎虽然对家具没什么研究,可是也能够从室内家具的工艺和材质上判断出,这满屋的家具应当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方克文递给了罗猎一支烟,罗猎接过,方克文划亮火柴帮他点燃,火苗照亮了光线昏暗的厅堂,罗猎抽了口烟,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雕花门窗关得紧紧的,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和瞎子开车遭遇碰瓷的地方应该是在琉璃厂附近,按理说瞎子带着自己应该不会走出太远。
方克文道:“这里是琉璃厂惜金轩,这间店铺是我在燕京大学读书的时候我爷爷帮我盘下的。”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他当时爱上了收藏,于是老太爷就送给了他这间店铺,不过后来就因经营不善关门,方克文本以为这铺子早就转了,却想不到爷爷始终为他留下。
如果不是看到了女儿颈上戴着的长命锁,方克文是不会料到爷爷为他,为方家仍然保留着这样一份秘密的产业,这份产业只属于他们爷俩之间的秘密,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罗猎听方克文说完这间铺子的来历,心中也是暗自感叹,方老太爷也非寻常人物,竟然可以瞒过方家所有人的眼睛在这里留下了这份家业,这惜金轩虽然不能和方家其他利润丰厚的家业相比,可是对方克文来说用以谋生应该是足够了。
方克文道:“我害怕她们娘俩儿担心,这件事我并未告诉她们。”
罗猎点了点头,小桃红母女受过的苦楚和惊吓实在太多,方克文隐瞒这件事是对的。
方克文道:“多年以来,我爷爷始终将这里委托给一个他最信任的人照看,我本想将这里的东西全部变卖,可是我总觉得他老人家留下这里或许会另有一番深意,所以我这两天仔细检查了一下。”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向罗猎道:“你猜猜这里有什么?”
罗猎摇了摇头。
方克文没有说话,只是从地上抠出了一块早已活动的青砖,用双手递给了罗猎,罗猎接过青砖,入手极为沉重,这青砖的质地肯定和寻常不同,罗猎想到了什么。
方克文抽出一只小刀递给了罗猎。
罗猎接过小刀,在青砖的表面刮擦了几下,表面青灰色的砖土层被刮开之后,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部分,这块青砖的内部竟然包藏着一块金砖。向来对金钱并不怎么感冒的罗猎,内心也不由得被深深震撼了,他并不知道惜金轩有多大,可单单是他所在的这间厅堂,脚下的地面全都是金砖铺成,这是何等的阔绰,与之相比,叶青虹此前十万大洋的酬劳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方克文低声道:“你们走的这几天,我把她们娘俩儿送到了奉天,让她们在那里先安心过上一阵子。”
罗猎心中一怔,他本以为方克文会带着小桃红母女就此离去,从此隐姓埋名,远离恩怨是非,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却想不到方克文仍然独自留在北平,一个人出现在琉璃厂的旧铺之中。望着手中的那块青砖,罗猎似乎明白了缘由,将青砖调换了一个位置,重新嵌入刚才的位置。
方克文道:“那天你问我身体怎么样?”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将右脚的裤腿撸了上去,罗猎举目望去,却见方克文右小腿之上生出了数片铜钱大小的鳞片。他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马上联想到方克文身体的变化必然和九幽秘境的经历有关。
方克文道:“我本以为只要按照卓一手的药方服用药物,就能够彻底清除掉体内的毒素,重新回归昔日的生活,可是那些药物却让我的精力和体力变得大不如前,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暂时不能适应环境的缘故,仍然坚持服药,可是后来,我因为被宋秃子那些人劫持,不得不中断了服药,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状态开始迅速恢复。”
罗猎点了点头,他最初在九幽秘境见到方克文的时候,方克文绝不是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虽然他右腿残疾,可是在黑暗的洞穴中穿梭自如,甚至有和罗行木一拼的勇气和力量,证明他在武功上颇有根底。也是在离开九幽秘境之后,方克文的身体迅速发生了改变,他开始变得虚弱无力,精神恍惚,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自保能力,罗猎并没有认为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方克文道:“白云飞为我解困之后,我本想继续服药,可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罗猎知道他放弃的原因定然是小桃红母女,方克文发现停药后他的身体状态开始恢复,即便是这样的恢复对他可能有害无益,他也不想回到此前虚弱无力的状态,他要迅速恢复体力方能保护妻儿。
方克文道:“那天我并没有对你说实话,自从我停药之后,几乎每夜都会梦到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竖立悬浮在空中缓缓转动,你梦中出现的情景同样出现在我的梦里。”
罗猎点了点头,出现同样梦境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人,先于他们进入九幽秘境的罗行木和麻博轩也是如此,他不由得想起了远走边漠的颜天心,她和他们两人一样深入了九幽秘境,不知她此刻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在遭受梦魇的折磨。
方克文道:“紫秀萝只有九幽秘境中才有,卓一手因何会知道?”
经他提醒罗猎方才想起,在他们逃出九幽秘境前往位于黄泥泉边卓一手的小屋时,卓一手根据颜天心的描述很快就判断出方克文服用得紫色苔藓是什么,难道卓一手同样进入过九幽秘境?从方克文的这番话中,罗猎能够断定他对卓一手产生了怀疑,甚至质疑卓一手救他的动机。不过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卓一手应该对方克文没有恶意,如果卓一手当真想害他,当初就不会在天脉山施以援手,更不会主动为方克文诊病。
方克文的叹息声打断了罗猎的沉思,他用手抚摸着右腿上的鳞片道:“停药三天之后,我的身上出现了这样的鳞片,生在肉中,奇痒无比,我尝试拔下来一片,简直是痛不欲生,我想它应该生根在我的骨骼之上……”他抬起头,双目中充满了悲哀:“我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想她们亲眼见到我变成一个怪物。”
罗猎同情地望着方克文,本以为五年的地底幽居已经是对他极其残忍的折磨,却想不到命运仍然没有放过他。伸手拍了拍方克文的肩膀道:“方先生,你不用担心,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如果中医没有办法,可以求助于西医,相信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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