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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虽然给斯内普买了一杯酒,但她始终没有再过去和他说话,好像一杯酒后就完全忘了这件偶然的小事。她和众人谈笑了一番,就悄悄地挤出那热闹夺目的圈子,往出口走去。此时天色黑了不久,门内的派对才刚刚开始,她却裹上大衣,独自走出了大门。
她走了没两步,就被叫住了。一个漂亮高大的青年从门里追出来,关切地问:“你这就要走了吗?还很早呢。”
玛莎笑了笑:“是啊,有事,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青年往前迈了一步,“就不能多留一会吗?大家都很开心,你走了多可惜。”
她有些惊讶地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才说:“恐怕不行,抱歉了西蒙。回去吧,如你所说,派对刚刚开始,正是好玩的时候。”
西蒙有些失望地说:“那——那好吧。”
玛莎朝他友善地笑了笑,转身欲走,手肘却突然被拉住了。她回过头来吃惊地盯着对方握住她手臂的手,而西蒙英俊的脸上带了迷人的笑容,低声耳语:“我刚才还没注意,你看你头上是什么?”
玛莎抬头,发现他们头上悬着一簇小小的榭寄生。她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轻柔却毫不犹豫地把手臂从西蒙手中挣脱:“晚安,西蒙。”
“别这样,玛莎。”西蒙作出失望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说,“这是圣诞传统,何必这样古板。”
已经背过身准备离开的玛莎停住了脚步,挑了挑眉。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几步开外传来:“你来不来,玛莎?再磨蹭下去我们就要迟到了。”
那说话的高瘦黑发青年穿着黑色长风衣,在夜色之中很容易被忽略过去,乍然开口,把刚才两人都吓了一跳。
玛莎有些错愕地瞪着他,对方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在腕表处催促地敲了敲。
她的眼珠子考量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向他走去,十分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这就来了。”
看着那两人在夜色中走远,西蒙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转身回到了喧闹的派对里。
玛莎和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走出了一段路,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他的手臂,侧过脸向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方才谢谢你啦。”
“不必客气。”对方一本正经地说,“举手之劳——他看起来需要一点帮助。”
“他?”玛莎挑了挑眉看向他,脸上带着恰到分寸的好奇。
“我可不是在解救一个无助的女士——我知道你能解决这事。”他和她并肩行走,自然地说,“只是他要再继续缠下去,我看那人难免就要吃个教训了。虽说他活该,可圣诞佳节,我还是不忍看他丢脸,只好搭救一二。”
玛莎重新转过头去,轻快地说:“看来我难缠的名声是众所周知了。”
“要成为一个难缠的人,那可是需要才能和天赋的。”黑发青年理所应当地说,“几乎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对我有同样的评价。实话说我对此颇为自豪。”
这下玛莎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真情实意的笑,停住脚步转向他,伸出右手:“我叫玛西娅娜·拉罗萨,还没请教姓名。”
“西弗勒斯·斯内普。”对方握了握她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她继续和他安静地并肩往前走。
南安普敦临海,空气湿润,即使是十二月底也不是很冷。隐隐约约的圣诞音乐从无数家庭的窗户中、道旁的餐厅里、驶过的车窗中飘出来,让人心情愉快。玛莎原本打算谢过对方之后就和他分道扬镳,此时却又觉得,不过是十来分钟的路程,如果这个青年不主动提出要走,自己很没必要提出来——毕竟他方才两次为自己解围,自己不好太过无礼,不是吗?她悄悄侧过头去观察对方——这个高瘦的、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让她有种熟悉感,仿佛自己曾在某时某地,也和这么穿着的一个人并肩行走过。
斯内普注意到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问询地看她。他感觉太过敏锐,玛莎原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有点被抓包的尴尬。但她很快稳住了,还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方才在俱乐部里,谢谢你为我们说话。”
对方倒没有居功自得,只是说了声不必客气,然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算为你们说话,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再说了,我一向见不得蠢货高谈阔论。”
“他可算不得蠢货。”玛莎淡淡地说,“和他抱同样想法的人怕是大多数。实话说,如果不是战争,我这样的女孩子是不能出来工作的,更别说参军了。若战争没有爆发,我原本是打算去念大学的——去牛津,他们对女学生包容些,在那里我好歹能拿到学位。可即使是牛津大学,也是二十二年前才开始给女性授予学位证书——剑桥大学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给毕业的女学生授予学位呢。想想看,一个几乎全然依靠智力的环境都这样,在军队这种崇尚力量的地方,女兵被区别对待实在是太正常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在那位先生看来,女兵们明明低人一等,还敢叫嚷着要同样的待遇,简直是不识好歹,他只是仗义执言罢了。”
“他是错的。”那个低沉的声音平静地说。
简简单单的三个单词,却这样肯定,就好像对方的的确确知道这是事实一样——这莫名地让玛莎得到了比大段慷慨激昂的辩论更多的安慰。
“我知道士兵中男性占绝大多数,我也知道他们作出了英勇的牺牲,使大部分女性得以留在后方,连我也只是做着相对安全的辅助工作。”她低声说,“然而——我知道这是难得的时机。现在政府非常需要女性出来工作,补充男人们留下的岗位。女孩们进入重工业、军队工作,工作很辛苦,可她们做得很棒。‘阿塔女孩’并不比别人了不起,但我们因为工作性质独特,比别的姑娘多一点曝光率和话语权——如果在这种时候,我们还不敢开口争取在做出同样成绩的时候获得同样薪酬,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有下一个机会。”
她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与你辩论的那位先生大概出身良好,不知道女人挣了钱有什么用。没错,‘阿塔女孩’们大多出身良好,没有工资也能过得好,可我们还是要争取:因为一旦成功了,就是一个先例,男女同酬就不再是闻所未闻之事,以后说不定就有更多姑娘能争取到平等的待遇。想想看,要是女孩子也可以像男人一样工作挣钱,普通家庭会更愿意让女儿接受教育。贫穷家庭里母亲要是受过教育,就能获得较好的收入;而母亲有收入,她的孩子们就有更多接受教育的机会。”
到现在,斯内普已经到过三个各自相隔二三十年的时间点了,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察到与身处时代格格不入的撕裂感——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将近二十年自己才会出生,现在自己的母亲还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幼儿呢。魔法界里,因为巫师稀少,即使是数百年前,霍格沃兹也没有拒绝过小女巫们,女巫的薪酬也从来是和男巫一样的。他从没意识到,并不久远的数十年前,麻瓜界有人做出过这样的努力。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玛莎按理也没有因为性别受到过区别对待,穆迪简直是把她自小当预备役傲罗训练,她又是怎么参与到这些事情里的呢?
斯内普突然想起自己清醒过来之前听见的只言片语——那声音似乎在说玛莎的意识在这里已经过了好几年。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理不清脑中稍纵即逝的感觉从何而来。没等他想通,玛莎已经在一个外表并不起眼的建筑前停了下来,回头向他微笑:“我到了。”
斯内普只好也停下脚步。他当然不愿在这里和玛莎分别,可一时又没有继续盘桓的理由。他知道得体的做法是就此告辞,不然等到女士开口赶人,就彼此尴尬了。可他心里实在不情愿。玛莎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一时也没有开口和他道别,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住了。
“你想——你想进来吗?”玛莎突然说,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迟疑地说,“这里今晚有个表演——是社区孤儿院孩子们的演出,狄更斯的圣诞欢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演出,可——”
“当然。”他立刻说,“我是说,我很有兴趣。”
斯内普对这种听上去就很糟糕的表演有个鬼的兴趣,但现在就算玛莎说这楼房着火了问他想不想进去逛逛,他都会表现得兴致盎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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