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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多的地方不要去（第1页）

职工们以为过了初十就消停了，各个单位又开始在自己的单位做彩灯。

几年前，辛屯就开始在过年的时候做彩灯，刚开始就是糊两个灯笼里面放个灯泡，后面就开始出现走马灯等各种能动的彩灯，从前两年开始，各个单位，尤其是像机电科、综采车间等设备工具齐全的科室，展出的彩灯都是用了几台电机和复杂的机械装置做出来的大型主题彩灯，传统的主题有三打白骨精、嫦娥奔月、红楼梦、西厢记等，现代的主题则有建设四个现代化、农业大丰收、乌金滚滚齐欢颜等。

春节前任思理就打了招呼，说彩灯最后要评奖，评上奖的单位能发一千块钱的奖金，各个单位都用上十分的力气，机关单位没能力扎复杂的大型机械灯，也都贡献普通的走马灯上来，但与机电相关的科室车间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尤其是年轻的职工，有些平时工作吊二浪荡的，这时候都冒了出来，恨不得在彩灯展示中都要比别的单位做的好。

虽然这一年元宵节的彩灯和烟花的规模都比往年要大，魏强没有像前两年一样，跟着矿上放大花炮的人跑到俱乐部的屋顶，点捻看花，他们一家在爷爷家吃完饭就出了门，他约着自己家对门的吴焰一起在游园会上挤了一个多小时就回家写作业去了。

魏晓亮在前一年的年底，调到辛屯矿的运销科，做煤炭销售上的业务，他们家也搬到北楼的一个小三间的房子里。魏强已经读到初三，他的成绩有可能考到善国一中，他小叔魏晓东去年刚从局一中考到上海的大学，初三毕业班里，老师把魏强分到了快班。

魏晓亮一直嘱咐魏强好好学习，别留在辛屯指着爷爷，“别像我一样没出息，该读书的时候尽搞批斗了，最后还得指着老爹在原单位混饭吃，一辈子就这个样子了”。在家里，魏强跟妹妹各一间房子，他的屋子里有一张写字台可以写作业，他在写寒假作业里的最后一篇作文，可这是篇议论文题目叫做“找一个身边的你最敬佩的人，写一写为什么敬佩他。”

看到这篇题目，他想他爸肯定没什么可以敬佩的，后面想要不就写一下爷爷吧，他是老八路，管这个大的一个国营煤矿，他刚写下“我的爷爷”几个字后，他怎么都不知道往下该如何写，几十年后，当他闲的时候，他把这篇作文写成《爷爷的屌丝逆袭》，可在那一晚，他听着楼外嘈嘈的声音，心里十分烦躁，想着床底还有剩下的三个焰火，干脆把它放完算了。

他喊上对门的吴焰一起拿着焰火出了楼，看到矿里的人们正慌里慌张地往北楼跑，他俩看到同班的吉满满也跟着人流往这里跑，问出啥事了，吉满满说矿里游园会踩死人了。

魏强家里除了他自己以外，都在矿里看彩灯，他不知道他爸妈和他妹妹是在爷爷家还是在矿上看灯会，他拉着吴焰逆着人流往矿上的方向走，可走到供销社十字路口的时候就被拦住了，保卫科在十字路口设了警卫线，只让人往外走不让人往矿上灯会的方向走，他喊道，“我叫魏强，我爷爷是魏广忠，他住在矿上，我去我爷爷家，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堵路口的几个保卫不认识他，但听到他报魏广忠的名字，也不敢完全拦住他，把当班的班长叫来，他们班长认识魏强，对他说，“旁边村子里来矿上看花灯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多小时前出了事，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个情况，你要是去魏书记家可以进，但一定绕开人多的地方，捡着墙根走，这样才安全。”

嘱咐完，把他俩放了进去。

他们进了十字路口以南的街上时，人已经散的七七八八，只有保卫们在四处赶街上还停留的人们往外走，医院门口不少担架在往里抬，一路上在医院门口和招待所门口看到了好些滩的血，魏强一路没有看到父母，就小跑到爷爷家，只有奶奶在家，说刚才花灯游园出事了，爷爷去医院指挥救治，他问，“有没有看到我爸妈？”

奶奶讲，“你吃完饭离开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现在外面应该没事，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先看一下。”

去医院的路上，邱莉萍带着魏强一直说，“不会有事的，这一晚上辛屯街上有几万人，怎么就能在我们家里面出事！”

不过她嘴里是这么说，心里面也是忐忑不安，年三十的时候辛屯就发生了一起事件，一家小孩子玩打猎的气枪，枪支走火，把隔壁邻居小女孩的头打爆，当场死亡。

医院门口站着保卫科长和一个班的保卫，把着门不给进，幸好是邱莉萍带着魏强来，把他们放了进去，门诊大厅里站着魏广忠郑济国周树海吴仁毅几个矿长和医院的几个院长，在紧张地指挥着伤员分配，邱莉萍问魏广忠，“没有咱家人吧？”

魏广忠没说什么，周树海把她拉在了一旁在耳边说了几句，邱莉萍往魏强这里看了一下，就过来把魏强拉了出去，说，“咱们先回家吧，你周大爷说你爸妈不在这边。”

魏强跟着奶奶出了医院，邱莉萍让他跟着回到爷爷奶奶家，魏强说要回家看看爸妈和妹妹有没有回到家，邱莉萍这才说你爸你妈在里面抢救着，你先跟我回家吧。

魏强大哭着要冲回到医院里，被几个保卫拦住，等到他哭个差不多，邱莉萍说，“强强先跟我回家，你在医院里帮不上忙，还净填乱子，你爸你妈已经在抢救了”，把他拉了回去，魏晓东这个时候也从外面赶回来陪他。

第二天天亮后，辛屯人见了面时都在描述昨晚发生在辛屯街上的惨况，矿上搞的大型元宵游园活动，引得四邻八乡的人都来看彩灯，十多万人全挤在一里多长十来米宽的街上，人挤人，人拥人，人拉人，人扯人，人推人，后来有人摔倒，街上一半的人都乱踩在一起，你踩我我踩你，哭喊声震天，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把秩序稳定住，当场死了五六个，一百多个伤员送到矿医院和南滩卫生院，这一百多人里又死了八个，魏书记的大儿子魏晓亮一家也被踩了，魏晓亮被踩断了腿，老婆和女儿送到医院里，没有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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