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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苏苏下意识的看向审讯室房门上那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好像在那扇窗后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那天晚上下着很大很大的雨,还在打雷。我躲在被子里不敢睡觉……不,我不是被雷声和雨声吓的不敢睡觉,而是被我父母卧室里传出的声音吓的不敢睡觉。好像是我妈做错了什么事,我爸在打她。我爸爸经常打她,我已经习惯了……然后,我妈满脸是血的跑进我的房间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说着‘妈妈带你离开’这种话。但是她抱着我还没走出家门,就被我爸阻止。那天晚上我头一次看到我爸爸那么生气,他把我关在房子里,拽着我妈的头发出门了。”
“然后呢?”
邢朗盯着她微微出神的眼睛问。
徐苏苏双眼中好像闪过十几年前的那场风雨,她卷缩着肩膀似乎在发抖:“然后,我跑进厨房,站在凳子上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窗外是后院,我看到我爸把我妈拽到后院,我妈跪在地上在求他什么,但是我爸不理她。他扇她的脸,跺她的胸口,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她的头……最后,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好像,把她打死了。”
听到这里,邢朗忽然拿起她的资料,找到她的父亲一栏,着重的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徐红山。
如果徐苏苏所言属实,那么这个徐红山是一名在逃的杀人犯。
虽然徐苏苏的言辞恳切,但是邢朗却不敢轻易相信她,因为他看的出来,徐苏苏一直以来都在被她脑海中的那段‘杀人回忆’所支配。她恐惧自己的父亲,恐惧到了她的精神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发生了异变。
徐苏苏没有精神疾病,但她的心理疾病已经十分严重,如果不及时疏导,她严重的心理病变将折断她纤细脆弱的神经,她会永远陷在那段恐怖的回忆当中。
那个故事还没完,徐苏苏接着说:“雨下的太大了,我回到房间躲在被窝里。过了一会儿,我爸爸推门走了进来,他坐在我的床边,身上特别冷。他对我说,妈妈走了,因为妈妈不听话,他把她赶走了。他让我一定要听话,以后他会好好照顾我。第二天一大早,他把我叫起来,收拾了一些东西,说带我去大城市。离开家的时候我特意往后院看,想找一找妈妈在哪儿,但是我没找到她,只看到昨天晚上她躺下的地方竖着一把铁锹,那里的泥土好像翻新过。”
在诉说回忆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悲伤,如果无视她颤抖的口吻中流露的恐惧,只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徐苏苏的目光冷静,又镇定,她紧紧交握着双手,内心坚定的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她并没有倒在回忆之下,反倒像在以这段回忆来警醒自己。
为了试探她的反应,邢朗故意问:“你妈妈死了,你不伤心吗?”
徐苏苏感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的,皱眉摇头。
邢朗不知道她摇头的意思是‘不伤心’还是‘不知道’。
母亲问题暂时告一段落,邢朗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又问:“我们调查过你的父亲,两个月前你的父亲徐红山中风进医院,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后你给他办了出院手续把他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邢朗忽然走近她,双手撑在她身前的桌面上,弯下腰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把他带到哪儿了?”
徐苏苏抬头看着邢朗,像是终于感受到了执法机关和面前的警察给她带来的浓重的压力,脸上轻松的神色一扫而光,眼神中有瞬间的慌乱。继而,她低下头,伸出左手食指按在桌上轻轻划动,再次画着蜿蜒曲折的图形,道:“我不知道,他走了。”
‘我不知道’和‘他走了’这两个短语可谓是自相矛盾。
邢朗看着她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的指甲,目光跟随者她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圈,故作轻松道:“你把他杀了吗?”
徐苏苏慢慢的停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嘴唇不自然的抖动着,忽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邢朗像是没看懂她笑声中的含义,也笑了:“我查了他的病例,中风偏瘫,只能依靠轮椅出行,你如果想杀了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徐苏苏像个好学生般把双臂规规矩矩的叠放在身前,笑容活泼灵动:“但是我没有杀他啊,警官。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是我父亲啊。”
他是我父亲啊。
邢朗察觉到了被她刻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她的口吻慎重,又尊敬。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邢朗打量她许久,低低笑了一声:“那你就好好想想,按照你刚才所说的,他身上应该背了一桩命案,如果你袒护他,就是在袒护一个杀人凶手。”
他很清楚这番话对徐苏苏的撼动力为零,但是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坚持’什么。
没有人不对执法机关不持有一定程度上的敬畏,就算是真正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到了这里,都得低头弯腰,矮上半寸。但是这个徐苏苏,她并非无视法纪,不尊重执法机关,但是执法机关在她眼中没有半分威严,她只敬畏于来自她心中。她心中有一份支撑她面对警察、面对执法机关不低头的力量。
但是这份力量来自于何处,邢朗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徐苏苏被记录员带了出去,邢朗和陆明宇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邢朗的手机响了,他本以为是终于把饭买回来的小唐,却是魏恒。
魏恒慌慌张张的说着什么‘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邢朗问。
魏恒在下楼,速度很快,说话时的气息紊乱。
“我看过她的房间,从映射来看,徐苏苏是一个性格开朗,稳重保守,对生活有热情,善于人际关系的处理,并且相信男人,懂得和男人相处的女人。她的这些性格特征,都和分尸凶手的心理状态映射到人体的行为不相符。”
在听魏恒分析的同时,邢朗忽然被灯光下反射着氤氲光线的桌板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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