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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
男子声音仿佛砂砾划过喉咙,粗粗的,沙沙的,低沉悦耳。
他将书本随手放在石头上,起身相迎,“有事派人来叫我便是。你身子笨拙,不方便行走。”
温婉笑道:“坐了一日了,腿脚都有些浮肿,出来走走。”
程允章问过师娘带来的产婆,那产婆说女子怀孕辛苦,除了开始的孕吐,腰腹疼痛,到了孕后期身体肿大,尤其是脚会浮肿得连鞋子都穿不下。
前两日师娘看到师妹脚上那双不合脚的鞋,回来以后一直在擦眼泪,先是责怪温婉忍着疼痛不提,又暗恼自己不细心,说狐狸师妹叫她一声娘,她却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义务。
而温婉身边那个陈妈和红梅,两个人每天为十几个人的伙食忙得脚不沾地,陈妈有心无力,做了一半的鞋垫子又投身到厨房事业中去。
这几日师娘一空下来,便重拾针线活,忙着给狐狸师妹做新鞋。
程允章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于是他命书童去了附近的农户家寻了止痛消肿的药膏来,拿到手后又觉得此举甚是唐突,一直犹疑着是否该托师娘转交给温婉。
他未婚,她守寡,一个不小心,便是风言风语。
程允章自认问心无愧,可流言却积毁销骨。
不过此刻也顾不得了。
“师妹,你且坐着。我那车上有止痛消肿的膏药,我给你取来。”
“修文师兄……”温婉笑着摇头,“不必。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师兄。师兄且坐。”
见温婉神情认真,程允章也大致猜到她的心思,“师妹是想问我播州的事情吧?”
程允章年纪不大,脑瓜子却灵活,身上有一种知世故却又不世故的通达。
温婉怀疑,元六郎知晓并州的事情是她的幕后主使,当真是程允章告诉的吗?
可这些…再没有答案。
“嗯。想问问师兄…播州知府严大人是什么性子,喜好什么。”
程允章犹豫片刻,方才郑重道:“师妹是想给知州大人送礼?”
“礼多人不怪。”温婉不否认,“这案子…很蹊跷,知州大人不可能看不出,除非有人…授意。”
程允章蹙眉,“既然知道,师妹还要去送礼?”
温婉苦笑,“没其他法子。先去拜拜码头,总错不了。”
大陈朝是官本位的封建王朝,什么律法、什么情理都不管用。只有权势和人情管用。
程允章却不赞同,“师妹这点家底,就算倾家荡产,怕也入不了严大人的眼。”
温婉沉默。
她怎能不清楚?
只是她…表面看着运筹帷幄,叫跟随她来的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酒坊的活计们跟着她,那是信任她。
但…实际上,对于怎么救便宜爹,她毫无头绪。
假装云淡风轻,不过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身居高位者,就算是脑壳下一秒落地,这一刻你也得维持体面和威严。否则,底下人会比你更慌更乱,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弃你而去。
就像便宜爹病重时,酒坊人心浮动,才会出现石金泉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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