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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府的大堂内,黑压压地站着好几百人,这些人都是并州军中的老人儿,文官四百石以上,武将假军侯以上都来了。他们得到的通知是大司马要见一见老弟兄们,顺便训话,他们立刻都喜出望外了。可找着机会好好地向大司马诉诉苦水,掏掏心窝子了,如今那些新归附的人都后来居上了,我们这些老弟兄们还原地不动,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是吕布一开口,就让他们大吃一惊了,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温言抚慰,而是狂风暴雨。“诸君都是追随吕布很久的老弟兄了,年头短的也有五六年了,年头长的还是我当屯长时的老部下。屈指一算,自从熹平六年我就任九原太守以来,已经过去十有四年了。这十四年来,我们一起渡过了多少风风雨雨,遭遇了多少天灾人祸,甚至是朝廷的猜忌。”
“但是,我们终于挺过来了,我们取得了并州,并且把并州搞得蒸蒸日上,民富国强,百业兴旺。还凭借着一州之力,征服了鲜卑,将大汉的边境线向北推进了数千里!在你们之中,大约有四成的异族人,鲜卑人、羌人、匈奴人、乌桓人都有,这便是五湖四海!”
“这十四年以来,你们追随我,从一穷二白做起,兢兢业业,踏踏实实,艰苦奋斗,终于在今年一举拿下了司隶和凉州。我吕布何德何能?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做不出此等丰功伟业!换句话说,没有你们的努力,没有你们的齐心协力,这些成就都是无法想象的,也是绝对无法完成的!诸君!胜利归功于你们!感谢你们十四年以来的追随!”
吕布的这番话,入情入理,娓娓道来,只听得老弟兄们热血澎湃,心中激荡万分。“大司马万岁!并州军万岁!”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起了口号。“大司马万岁!并州军万岁!”数百人一齐振臂高呼了!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还是大司马懂我们,知道我们心中所想!
吕布坐在上首,静静地听着老弟兄们的呐喊,刹那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昔日杀声震天的战场,挥舞着方天画戟和敌人浴血奋战。看是只有一瞬间,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时此刻,并州政权已经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要想再进一步,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双手向下虚按,示意老弟兄们停下来,然后又缓缓开口了。
“十四年来,我们把一个荒凉残破的并州建设成为一个蒸蒸日上,强盛无比的并州,靠得是什么呢?我最近一直再想这个问题,假如卫将军高顺此刻在这里的时候,他一定会提醒我:好好做事儿,不做梦!”高顺的声音,吕布学得惟妙惟肖,很多人都轻声笑了起来,大司马学得太像了!高顺便是如此,极其冷静,极其威严,喜怒不形于色。
“诸君,大家都莫笑!先仔细想一想这句话说得有没有道理。”吕布停顿了片刻,双目环视全场,给老弟兄们留下一些时间好好思考一下,琢磨一下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意。老弟兄们立刻收起了笑容,面色严肃起来,坐正身体,仔细地思考起来了。
“当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屯长,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能够拥有并州、凉州、司隶三州的诸侯!你们也是如此,从没有想过日后会如何,只是相信我,单纯地相信我,觉得只要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跟我干,我肯定亏待不了你们,你们说对不对?”说到这里,吕布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对!”老弟兄们齐声答道。
“这,便是‘不做梦’!只要觉得路子对,就闷头苦干好了!踏踏实实去做!兢兢业业去做!不去想什么功名利禄!不去想封妻荫子!不去想良田千顷!不去想娇妻美妾!便是如此,我们万众一心地去做!心无旁鹭地去做!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做!这才有了今日!”
听了吕布这番话,有些聪明人已经有所领悟了,他们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了。
“譬如一个徒附,每日里吃得是猪狗食,做的是牛马活儿,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吃得好一点儿,穿得暖和一点儿,多睡上一刻钟。等到他做了地主老财儿,有了良田千顷,骡马百头,想得自然是如何保住这些财产,如何赚取更多的钱财了。屁股决定脑袋,居其位谋其事,这便是格局!一个地主老财儿,他首先想得是保住现有的一切。诸君,你们想过吗,我们如何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很简单,还是那三个字儿:‘不做梦!’”
“诸君,我们便是那个徒附,只不过现在阔了,有了三州之地,有了百万大军,积谷数百万石,甲仗军器堆积如山。但是,那都是贼老天给我们的庸酬!酬谢的便是我们一十四载的艰苦奋斗!若是我们现在停下来,躺倒不干,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儿,再过上一十四载,贼老天还会这么大方吗?诸君!你们该清醒一下了!该好好地想一想了!”
听到这里,绝大部分老弟兄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在仔细的思考着吕布的话。
“老财儿原来不过是个徒附,斗大的字儿不过识得两箩筐,记账不会,写字儿不会,和士人们交往不会,便是黄金的成色的欧分不清楚。怎么办?两条路,一条路是自己学习,一条路是请人来管!于是乎他请了十几个人,教书的、管账的、写信的??????”
“可是,原来跟着他一起干过来的老弟兄们不愿意了,开始是在底下嘀咕,后来便开始埋怨了,最后干脆躺倒不干了。老财把他们找来一问,他们便吐开了苦水。老哥儿呀,兄弟们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老兄弟们辛辛苦苦跟你十几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为什么那帮子新人一来了就身居高位,把老兄弟们都撇在了身后,老哥儿你不能这样做呀!”
“财主儿一听就笑了,他啥也没说,把请来的十几个人都叫到了跟前儿,然后说道:‘老兄弟们,他们每人都有手艺,我让他们一一做来,老弟兄们谁能干,我就辞了他,让你来干!’于是乎,写字儿的写字儿,打算盘儿的打算盘儿,教书的教书。这下老弟兄们都傻眼了,他们真的不会干呀!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去继续力田!”
讲完了这个故事,吕布双目直视着数百个老兄弟们,大声说道。“诸君,我便是那个老财!我吕布的为人你们都清楚,从现在开始,哪一个老兄弟觉得自己能干什么,直接给我说!我会告诉你要有什么条件,要是你的条件差得不多,那我就让你上去试一试!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给我捅了篓子,我大板子伺候!包管打得你十年不忘!”
“譬如说,你想做个太守,没问题!太守上马管军,下马抚民,老兄弟们管军应该差不上太多,这抚民就有点儿玄乎了。你总得会写信吧,会写清楚吧,乎断案吧,懂得人情世故,看得懂人心吧??????当年我在军中,总是逼着你们写字儿读书,你们现在明白了吧!”
“咱们回过头来说说高顺和侯成,高顺就不用说了,大家伙儿都服气,为什么呀?人家有本事!在并州军中,人人怕高顺胜过怕我,我或许还有一丝恻隐之心,可是高顺绝对不会有。可是你们知道吗?十四年来,高顺是每日读书的,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再说侯成,侯成在京师洛阳城,达官贵人们称他为‘子玉先生’而不名,是育阳侯府上的常客儿,便是先帝的内宫,每个月也总要进去两三回的!没有待人接物的全套儿本事,侯成能混得如此好吗?你们下去可以问问,侯成读没读过书?读了多少书?”
“最近我听到了很多传闻,说什么天下马上就要传檄而定了,说什么先跟着大司马的不如后跟着大司马的,都后来居上了,说什么练兵有什么用。大家伙儿开始比官职比俸禄了,换句话说,都他娘的开始‘做梦’了!大家伙儿都做梦,谁他娘的来做事儿?”
“所以,今天把大家伙儿叫过来,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不要再他娘的‘做梦了’!都他娘的给老子醒过来!兢兢业业、老老实实做事儿!公务之余,多读书,多和小民百姓们聊一聊,多向高顺和侯成学习,只要超过他俩了,我就把他俩撤了,让你来做!”
“诸君,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才取得了三州,还有十个州呢!我知道你们今日听得热血沸腾,三天之后便会忘得光光!三天之内,吏曹就会出章程,严加考核!谁他娘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就给老子滚回家去!腾出位子让愿意干事儿的人来干!”
“大司马!我们错了!”“从明日起,不,从现在起!我们定要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做事!”这下老弟兄们都听明白了,他们纷纷拍着胸脯,大声嚷了起来。“是吗?”吕布微笑着说道:“从明日起,你们便跟着我,重新开始训练,每日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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