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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不是病吗（第1页）

今早，来自地上的贵客们品尝了涅瑞伊得斯城的特产美食煮牡蛎与海盐烤生蚌后，意犹未尽地提出想要前往闹市区逛街、亲自品尝，哦不，见识一下本城居民日常生活景象的请求。按理来说这是个很正常的请求，但不知为何，奉女王之命前来陪伴客人们大王女珈乐涅殿下在答应之时，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另有心事的模样。

人老成精……呃，身经百战的女伯爵阁下自然看出了她的反常之处，因此很善解人意地表示今天就不必你来陪我们了，另外找时间逛街吧。然后便在三个小女孩绝望的注视下，宣布今天由她来监督你们的日常功课，在课业完成之前，谁都不许离开房间出去玩耍。并且，还刻意叮嘱某位贝芒公主，提醒她不要被某些人的眼泪和撒娇打动，用自己的王权帮她们作弊。

尽管她这么叮嘱了，但面对可爱的小女孩们那殷切期盼、可怜兮兮、嗷嗷待哺的眼神，奥薇拉还是差点触犯了那条不可逾越的底线。好在关键时刻女伯爵看出了她的犹豫，便悄悄提醒她，你以为是谁让我监督她们写功课的？难道这仅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吗？分明就是包括林格、圣夏莉雅、谢丝塔、谢丽娅乃至依耶塔……在内的、所有人的默许啊。

面对这空前的压力，奥薇拉退缩了，不敢触犯众怒，便给了小女孩们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转身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间，继续自己的创作之路，留下可怜的三人组，依旧忍受着惨痛的折磨。

从接待客人的任务中抽出身来，珈乐涅悄悄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对客人们有什么意见，实际上这两天来她和小女孩们相处甚欢，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去爬大珊瑚树、一起去摘上面还未成熟的小珊瑚、一起被逮到并一起甩锅给对方……但今天的她确实有心事，实在没有心情继续陪客人们游览这座镜中之城的美丽风光。

通往冰水宫主殿的中庭视野开阔，二十八座需三人合抱的水晶基柱拔地而起，撑起了头顶造型大气、气势恢宏的透明拱顶，令环绕冰水宫漂浮的那七座水晶高塔折射出来的光线可以毫无阻滞地穿透海水，照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营造出一股庄严与神圣之感。冰水宫坐落于涅瑞伊得斯城的最高处，被环绕城市各级的洁白长阶拱卫起来，站在这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抬头张望时第一眼所看到的，必定是其华丽而尊贵的姿态，因此，任何镜精灵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种印象，无不是在仰望宫殿时心中自然而然产生的敬畏与折服。

这种视觉上的震撼与感官上的冲击会令城中的居民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进而对那座宫殿所象征的王室尊严感到一股不可逾越也不可侵犯的力量，这是尼厄丽德王室为长久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而采取的手段，建造者的用意也正是在此。但珈乐涅并不喜欢这种设计，因为冰水宫给她的印象太冷了，也太遥远了，所以有时候她宁愿住在兵营宿舍里，也不愿意回到自己在宫殿内的房间休息，唯有母亲要她回家吃饭时才会不情不愿地回来，却也只是匆匆忙忙地从中庭的穹顶下走过，脚步声在大面积的水晶与菱形状花窗玻璃构成的墙壁间急促回荡，更像是在逃跑，而非回家。

她走过前两日带着客人们走过的路，身影在怒放的冰蓝花丛中倏忽闪烁，最终停在了书房的门前，并抬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

“进来吧。”房间内很快传来了回应，并且语气颇为随意，显然那位女王陛下仅从敲门声中就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对此珈乐涅毫不惊讶，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个细致体贴的人，总能从她一句犹豫的话语、一个闪躲的眼神中察觉出她低落的心情，于是总在百忙中抽出空闲安慰她，陪她吃饭，哄她入睡等。

遗憾的是，随着珈乐涅逐渐习惯了在冰水宫内的生活，这样的待遇就渐渐消失了。不是说女王不再爱着她的两个女儿，而是她身为碧海之镜的统治者，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有更沉重的责任需要承担。为此，难免忽略了亲人的感受。

所以珈乐涅有时会想，自己当时执意搬出冰水宫、选择在外面生活，是否也存了几分让母亲重新关注自己的小心思呢？但事实证明母亲反而对她更放任了，因为觉得这是女儿开始独立的象征。

不过有一件事她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的妹妹萝乐娜，她离开冰水宫、乃至离开涅瑞伊得斯城的理由，和自己绝对不同。

得到首肯后，尼厄丽德王室的大王女殿下推门而入，走了几步便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后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她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海蓝石在壁炉里折射出熹微的光线，照耀着她专注的脸庞。

“珈乐涅，”爱弥拉女王没有抬头，直接问道：“我不是让你去陪客人们好好逛一逛吗？这才多久，你就开始玩忽职守了？”

“我没有。”珈乐涅下意识反驳道：“我是有事才来找您的，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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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事？”

“关于萝乐娜的事。”

爱弥拉手中的笔慢慢停了下来，她抬头，视线定格在珈乐涅的身上：“这件事我已经与客人们商量过了，但她们亦有自己的顾虑，无法出手相助，所以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吧。”

“地上的客人们不能进入人类的城市，不代表我也不行。”珈乐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说道：“让我去洛特丹娜市，将萝乐娜带回来吧，母亲大人。她待在那里实在太危险了，只有回到涅瑞伊得斯才安全，何况，马上就要执行迁移计划了……”

“你要怎么进入人类的城市？”爱弥拉女王打断了她的话，皱眉道：“难道你想告诉我，我养了二十三年的女孩其实不是镜精灵，而是一个人类吗？”

“我当然不是人类，但我可以变成人类呀。”珈乐涅嘿嘿一笑：“萝乐娜临走的时候不是还留了瓶那种可以伪装成人类的药水吗？”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爱弥拉女王看透了珈乐涅的想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还是免了，一个萝乐娜就够我头疼了，你不要学她给我添麻烦。”

“这怎么能叫添麻烦呢，母亲大人，我分明是为了帮您解决麻烦呀……”

“少来这套，你既然还叫我母亲，就别指望我会看不出你在想什么。”爱弥拉在女儿的面前，毫无女王风度地冷哼一声：“实话跟你说吧，这一次萝乐娜回到涅瑞伊得斯之后，我就不会让她离开了。外海虽然没有教团联合的势力，但混乱程度一点不差，何况我们要去的还是那座以叙城。所以，不管是萝乐娜还是你，都给我乖乖地待在城内，不准给我动什么歪脑筋，将来——”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说出了那句天底下的父母都会对儿女说的那句话：“将来你们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

珈乐涅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萝乐娜的病……”

“那不是病。”爱弥拉女王淡淡道，但她的脑海中随之浮现出那位少女柔弱的身姿与故作坚强的面容，语气又软了下来：“总之，这件事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我和山德鲁冕下一定会查清楚病症的根源，努力让她恢复健康。珈乐涅，作为姐姐，你也要关心自己的妹妹，但别总是溺爱包庇她，明白了吗？”

“……”珈乐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小声嘀咕道：“不是病的话，难道是诅咒不成？”

“你说什么？”

爱弥拉女王仿佛没听清楚，但实际上，谁相信一个半神强者会听不到咫尺之间的轻声细语呢？

“没什么。”珈乐涅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母亲了，便无奈道：“那我先告退了，母亲大人。”

“恩，去吧，还有，你找个时间把萝乐娜的房间整理一下。虽然可以交给侍从打扫，但我想萝乐娜一定更希望作为姐姐的你帮她整理房间吧。”

“好的。”

珈乐涅抿了抿嘴，低头答应下来，然后默默地离开了书房，而爱弥拉女王也默默地目视她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当门被轻轻合上时，房间内外，似乎同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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