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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晦暗如夜的明州大狱再一次明亮起来,阴冷潮湿、死气沉沉的环境随着这股生气的注入,开始显现一点温度。而后越来越多的人陆续押入,狱中囚犯不约而同地好奇起来,多少年了,这大狱从没像今天这样热闹过,他们或抬头相望、或扭头斜视、或不屑一顾,有好事者大呼小叫,被狱吏呵斥,方才安静下来,几位主犯见此,不由心生畏惧,直至被单独关押,面色方才好看一些,但仍旧不死心,大喊道:“大人,我等良民,富有田宅,您还要什么,我给,请请您放我出去!”然而并无人理会。
谢过郭将军及岑府尹后,安子言、陈初平、罗捕头来到明州大狱,决定连夜提审几人,以尽快找出真凶,并顺藤摸瓜,捣毁、铲除贼寇明州联络点及数典忘祖背义之徒。在与赵捕头交接后,捕快夏良、罗子义跟在子言身后来到刑讯室,迎面刑架上,正是从牢狱内押过来的徐富海,子言上前环视一圈后,回到椅子上,夏良则是毫不犹豫,拿起鞭子狠狠招呼!一阵惨叫顿时传来,子言微微蹙眉,这景象竟这般熟悉,立刻制止道:“夏良,住手!”
“大人,这些人,不打不老实!”
“我说够了,你听见没!”夏良就此退至一边,瞧着罗子义在铺纸提笔。
“徐富海,徐大商人,原名徐小山,家住明州昌国县小渔村,父亲久病,家中哥哥因参战身亡,家贫无以为食,捡拾海贝换钱谋生,年一十四岁,入江氏商行走船,为人机警、聪颖,多次解救江家老爷,年二十被招为婿,后江家遭遇东桑贼寇,以致重创,后迁往岭南,而你接手其产业,隐忍发功,往后二十年,沿海各地贸易独占其二,若说这背后无人提点扶持,安某着实不信。而今贼寇肆虐,生民罹难,尔等竟然数典忘祖,试图扰乱国策,其罪当诛!某今此来,也不和你虚以逶迤、绕圈子,我问你答,你也少吃点苦头,若有立功表现,某定当奏请督府从轻发落,或许还有父子相见之日。”
徐海富闻言,原先慌张、恐惧的神情慢慢变得平静,待安子言说完,他沉静道:“既然大人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就凭你们,还没胆威胁朝廷,做到这些?”
“大人倒是目光如炬,可惜要让大人失望了?”
“哦?愿闻其详!”
“大人是读书人,久习圣人之道,讲道德、讲律法,家人若是没有参与,除过财产充公外,不论境况如何,尚可留有一命,那我徐家香火存续;然而吾等背后之人则不然。大人真是有道之人,某佩服!”
到此,子言急忙呼喊夏良上前阻止,然而须臾之间,徐富海头颅无力垂下,夏良抬其头颅发现,一滴滴黑血正自其嘴角流出。见此,子言无不感叹,好果决的心呀!无奈只得吩咐狱卒将人带走,转身来到另一处审讯室,刚到门口,里面鞭声、哀嚎不断冲击着耳膜,令人极其不适,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在里面如何忍受的了?当子言跨门而入,所见令他震惊非常,持鞭者竟是陈初平,此刻他仿佛有无尽恨意在发泄,无论刑架上的陆之胜如何嚎叫,一鞭又一鞭似乎打也打不完,子言见此,立刻上前夺过,严声说道:“够了!再打就死了!”
“我就是要打死他,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那双发红的眼睛、激愤的面容仿佛一只发怒的狮子,欲择人而噬。
“愚蠢!”子言命夏良、罗子义二人将其拉出去。瞧着刑架上皮开肉绽、几欲昏迷的陆之胜,罗捕头立刻用凉水泼醒。看着微微转醒的陆之胜,子言一字一句道:“幸会呀,陆老板!能从一介小商贩挣到如此家业,当真令人钦佩,徐富海呀,说你不就是巴结上了好东家,实际上就是一个市井小人!陆老板,是也不是!”
“狗屁!一个狗不要脸的竟好意思指责我,呸!若不是看在公…”
“公什么?公子面上?陆老板,徐富海可是都招了,包括你们身后那位公子,你若再不识趣,抄家是小,恐怕举族难以幸免,届时人财两空,你对得起历祖历宗吗?对得起父母高堂吗?本大人仁慈,给你一刻钟考虑,仔细想想吧!来人,把他放下来,敷药疗伤!”
罗捕头瞧着子言模样,递过一杯热茶道:“安大人倒是心善呀!”
“难道屈打成招就是本事么?”
“大人说笑了!那徐富海真招了?大人可真有手段呀!”
“不值一提!”
“那这陆之胜还需审么?”
“算是给他家人一次机会吧,毕竟家人虽受其利却并无其过,某不愿看到人头滚滚浸染刑台,吾对徐富海也是这么讲的!”
“大人不愿意牵连无辜,可是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他而亡,这些账要算在谁身上?又该由谁来偿还,难道就他一个轻飘飘死了就万事了结么?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都说人死债消,但消得了吗?尔等以不法手段获取钱财为资本,取得成功后洗白自己,祖孙尽享荣华,但那些被迫害的人呢?永生永世或许再无翻身之日,或因此潦倒、或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凄惨不知有多少?您不要讲佛家那套说辞,凭什么他们的福祉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确是不应该!但一个人获罪累及全家,总有伤天和!何况国朝律法早有明文剥夺家产,流放戍边。天道尚且留人一线,何况人呼?”
“某只是…”
“只是不够解恨?哪有那么多恨呀,不过嫉妒心作祟罢了,恨人有,笑人无,嫌人穷,怕人富,倘若互换位置,尔等亦未必能够坚守初心!”
“这位大人,我可以招,但请务必保护我的家人!自进入这牢房时候起,我等的命已经注定到头了,某已不奢望能够活着出去,但不愿家人就此遭受无端横祸!还望大人垂怜!”此时神志恢复的陆之胜一字一句艰难说道,
“难得你尚存几分人性,你的要求安某应下了,并在此做出保证,但家财不在此内,有得有失,想必你应该明白此中道理!”
“陆某在此谢过大人!”
“罗捕头,提笔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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