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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死后的一段日子,是苏静和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的一段日子,十二岁的她,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失了她一直的依靠,她处理好外婆的后事,按着妈妈最后寄来信的地址去了城里。
在那之前,妈妈给她的印象只是一个,一年半载会出现一次的女人,最初对她有记忆的时候,苏静和已经五岁了,外婆听别人捎来口信说女儿那天会回来,一早起,她就给苏静和洗干净了脸,还给她梳了两条小辫子,把她放到门槛上坐着,叫她乖乖的等妈妈来接她,那时外婆的身子就已经不行了,胖胖的身子很是笨重,扭着一双小脚,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苏静和坐在门槛上,穿着一件外婆亲手缝的新衣服,她总是听别的小伙伴叫妈妈,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她羡慕死了,外婆说这次妈妈回来是要接走她的,带着她去到城里住。
苏静和想妈妈,但又舍不得外婆,她小小的年纪,第一次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她对着外婆说:“我不要走,我要陪着外婆!”
“陪着外婆做什么,跟着我老太太,什么也学不会,会耽搁了你的,我是个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只为着看着你好,才撑着一口气,这次听说你妈妈发达了,我也就放心了,有那么一天,我也会走得安心了。”外婆说着,拍拍静和的小脸蛋。
苏静和努力的想着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但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外婆叫她乖乖的,她就静静的坐着,不说一句话,她从小就是个安静懂事的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外婆要干活没空看她,就在炕上叠了一圈的枕头,让她坐在中间玩,她就也不爬也不闹的坐在那里玩一个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据说是妈妈把她扔下时留给她的,现在也一直在她的怀里,她抱着旧旧的布娃娃,看着外婆兴奋的忙里忙外,大门外的天光,渐渐从上午转到正午,再渐渐的日向西斜,她的心都有些失望了,就在那时,矮矮的木墙外走来一个女人。
那是苏静和第一次对自己的妈妈有印象。
多少年过去了,曾芳在女儿的心里,一直是有着那最初的样子的。
满头是大大的卷发,一支闪闪发亮镶满了假钻的发夹别在脑门上,露出那光亮的额头,眉毛纹得细细的,一双眼睛很大很美,眼线划得入了鬓一样,唇上涂着鲜艳的红彩,一进大门,就弯身揉着脚踝,吵吵着累死了,脚走得痛死了。
外婆迎过去,曾芳的手里,提了好多的营养品,那在乡下是买也买不到的,外婆一边说着她乱花钱,一边扭回身子来,向着苏静和喊:“静和,你妈妈来了,怎么不过来……”
曾芳揉了着脚踝,抬头看着门槛上坐着的苏静和,夕阳映着她也似她手里那个布娃娃一样,木讷的,旧旧的,虽然穿的是新衣服,但浆得硬硬的布料,颜色土气死了,更别提那叫不出什么名头的式样了,曾芳略皱了眉,还是孩子很小的时候,她来看过她,那时还胖胖的,现在,略有些瘦,头发稀黄,梳两条丑得不能再丑的辫子,翘翘的一高一低在耳朵两侧,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吗?自己省吃省喝,也要攒出一点钱来养着她的女儿吗?
曾芳皱了眉头,本来这次回来,是要带走女儿的,不想……,唉,再怎么难,还是留在农村的好,也好过跟在自己的身边,只是,怎么和母亲、女儿开口,她还没有想好。母亲年纪大了,女儿在这个年纪也该进幼儿园了,曾芳心里升起一阵的愧疚。
“静和都在那里坐了一天了,吵着想着妈妈,怪可怜见的,都五岁了,见你的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外婆哭哭啼啼说起来,只有她最心疼可怜静和了。
曾芳听到母亲的哽咽,心里叹了一声,唉!都是自己不中用,活得不济还生她出来,曾芳心里终于泛起一份柔情,她伸开手,柔柔的说道:“静和,来,妈妈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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